优秀的教育工作者、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退休教师徐国兴教授,因病于2021年12月17日在北京逝世,享年88岁。
徐国兴1933年9月出生,籍贯江苏宜兴。1956年自复旦大学新闻系毕业后,被分配至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新闻摄影教研室任教,1982年12月加入中国共产党,1993年6月被评为教授。曾任中国摄影家协会理事、摄影理论评论委员会委员,中国新闻摄影学会学术委员,中国艺术摄影学会会员等。1998年2月退休。
在人大新闻学院任教期间,徐国兴同志主要从事新闻摄影采访、摄影艺术创作及相关理论、技术研究工作,主要讲授《新闻摄影》《新闻采访与写作》《新闻理论》《摄影技术》《摄影采访与图片编辑》等课程,著有《摄影技术教程》《彩色摄影讲义》《摄影大词典》等,主编《摄影技术技法》《摄影造型法则》《摄影理论与实践》《人像摄影》《摄影艺术的美学特征》《摄影作品赏析》六册摄影专业系列教材,主编《世界新闻摄影作品选评》等书籍。在《新闻业务》《新闻战线》《新闻摄影》《中国摄影》《大众摄影》《解放军画报通讯》等期刊杂志发表关于摄影技术、新闻摄影理论和摄影艺术理论方面的论文、译文数十篇。其摄影作品曾多次入选全国和国际性展览,并获得重要奖项:摄影作品《松花江畔》入选第三届全国摄影艺术展览,并刊于有七种译文版本的《中国风光》画册;彩色摄影作品《相映成趣》入选1984年美国旧金山国际摄影艺术展,并获得银像奖;《双枪手》《鼓浪屿日光岩》等多个摄影作品入选重要摄影展或刊登于专业摄影杂志。
从教四十一年来,徐国兴教学与科研并重,成果丰硕,在专业教学和学生思想工作等方面极为负责,多次被评为先进工作者、优秀班主任、专业课优秀教师,培育了一大批优秀的新闻工作人才,桃李满天下。
徐国兴同志一生勤恳敬业,潜心育人,为中国摄影理论研究、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和中国新闻教育事业发展作出卓越贡献,深受广大师生尊敬和爱戴。
作为徐国兴的学生之一,新华社记者刘卫兵撰文,以怀念恩师。
徐老师是我中国人民大学摄影班的班主任徐国兴。
2021年年末,京城疫情多变,北风呼啸。12月17日午后,正参加十次全国作代会的我突然收到人民日报摄影记者徐烨(徐国兴之子)的微信:“徐老师今天上午去世。”闻听此讯,脑子里一片茫然。
道别的时刻
一周之前,刚跟人大新闻学院刘夏阳老师通过电话,他说前几天他们刚到徐老师家里做了“口述历史”的采访,很成功。老人家一口气讲了两个多小时的摄影历史,思路清晰,不像88岁的老人。接完电话,想起近来没问候徐老师,赶紧拨通他家电话,电话那边“滴滴”了几声没人接。心想老师岁数大又体弱多病,可能在休息,过几天再打。
2021年12月中旬,徐国兴老师去世前一周,接受”口述历史“采访。
后来听徐烨说,今年入冬后,徐老师身体每况愈下,眼睛几乎看不见,肾衰竭加重合并尿毒症,连续去医院抢救。前几天感觉不好赶紧去医院,抢救了两天人就没了。“太快了,倒是没受罪。”徐烨伤感地说。
徐老师突然去世,让家人措手不及。第二天上午,我一边陪家人去金山陵园祭奠老人,一边赶紧打电话找朋友帮忙、联系告别仪式的相关事宜,总算确定了告别的时间和地点。12月19日一早,东郊殡仪馆最大告别厅鹤归华表,璀璨的阳光从高耸的古建筑歇山顶上照过来,人民大学的领导、生前同事、好友和学生代表鞠躬、默哀,为徐老师送行。
仪式结束准备盖棺前,亲属走过去最后看一眼亲人。徐老师静静躺在红色棺椁中,身着咖啡色中式棉袄、头戴传统瓜皮帽和发带,面容宁静而慈祥。“我爸像睡着了,”徐晔看看父亲,抬起浸满泪水的眼睛说。
我走近“睡着”的老师身边,心里默默地说,您一路走好,学生会怀念您。那一刻,时光仿佛流转到30多年前的人大校园,年富力强的徐国兴身着西服,走进教室、登上讲台,微笑着对我们说:“同学们,开始上课……”
前来送别的人大新闻学院教授盛希贵回忆说,徐老师桃李满天下,是真正的当代摄影教育家。新华社新媒体中心主任陈凯星告诉我,徐老师上学时关心学生,毕业时还操心大家找工作,曾帮他写过推荐信。全国各地的师生用各自的方式缅怀徐国兴老师……
我猜想,当年徐老师的父母给他取名“国兴”,一定是盼着国家兴旺、人民幸福。“没有新中国和改革开放,以及党和政府的教育培养,哪有我的今天!”徐老师曾这样说。
站立在告别厅前,目送老师的灵车缓缓地驶向阳光正好的地方。不禁想起20多年前也是岁末寒冬、母亲去世,还有去年秋天、中学好同学姚老师不幸离世,也是在这里道别。
人生苦短,岁月沧桑。
教过十万摄影学员
1985年,我们进入人大新闻系八五级新闻摄影班,初见班主任徐国兴,他个头不高,面容白皙,穿着合体的西服,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,说话轻声细语,一口南方腔,活像个英俊书生。后来知道徐老师的经历可谓艰辛。他是江苏宜兴人,1956年从复旦大学新闻系毕业后分配到人大新闻系摄影教研室,是建国后最早从事摄影教育的教师。他回忆说,刚在人大干了几年就赶上运动,此后20年中,先后下放京郊养猪养鸡、赶大车,后去山西农村搞“四清”,带学生去部队当兵,再到江西“五七”干校当瓦匠。后来回京随人大新闻系合并到北京大学,到工厂农村“开门办学”。“那段时间教学荒废,浪费光阴。”他遗憾地说。
1957年,作家茅盾在书市上。徐国兴 摄
1964年,民兵双枪手。徐国兴 摄
恢复高考和正常教学后,他工作特别卖力。曾参与中国摄协最早的摄影讲习班的组织教学,中央电视台主办摄影讲座,讲稿由他主编汇集成《学摄影》。他牵线搭桥促成人大一分校与中国摄协合办的摄影大专班,那一百多学生后来成为各地的摄影骨干。除认真搞好教学外,还参与创办中国摄影函授学院并长期担任副院长,主编撰写多册函授教材,为全国摄影界培训惠及约10万学员。从业40多年,撰写包括高校教材在内的30多部摄影书籍,加上发表的文章和译文,共约1000万字。他曾在我的纪实著作《我们这30年——一个记者眼里的中国改革开放》开篇中写到:“改革开放后真正开始教学,实现了为发展中国摄影教育事业做贡献的梦想。”
1982年,国际获奖作品《出污泥而不染》。徐国兴 摄
我们八五级摄影班,是改革开放后首批招收的大学新闻摄影本科生班,被誉为摄影界“黄埔一期”。当时徐老师的教学任务最重,主讲新闻摄影、彩色摄影、摄影技术技巧等。那时他的摄影课从针孔成像、光圈、快门讲起,讲得细致入微。他对学生要求很严,偶尔完成不好作业,他会不客气地批评。
1984年,徐国兴著《彩色摄影讲义》
那时学校条件差,缺少办公室。徐老师经常上午讲完课,中午找个教室坐一会儿,下午接着上课。“学生最喜欢他讲的国外照片欣赏课,拉上窗帘,在黑黢黢的教室里欣赏布列松、卡帕、亚当斯的幻灯片,精彩的影像打在屏幕上,仿佛打开一扇扇瞭望世界的窗口”,这是我在新近出版的《摄影实战手记——一个记者30年的记录与思考》中写到的。应该说,我们以后从事摄影工作能有所进步,是徐国兴等一大批人大老师帮助打下了扎实的基础。
我们班是新华社委托人大定向培养的学生。从招生到录取,从文化课到摄影专业课的安排,从实习到毕业分配,徐老师和新华社、人民大学的领导及老师付出了很多心血。快毕业时,徐老师还指导班上同学共同撰写出版了《世界新闻摄影作品评选》。
1989,人大八五级摄影班毕业照,前排左五为徐国兴老师。
每次去看望徐老师,总喜欢听他讲过去的那些事。诸如当年他如何拍摄国际获奖风光照片,去天安门城楼抓拍除“四害”,带学生到各地和报社进行摄影实践。有一年,他陪摄影家黄翔去黄山创作,结果他辛苦拍的胶卷,被人家在暗房里冲坏了,气得他够呛。多年前,他因撰写出版摄影书得罪了领导,被穿“小鞋”,还影响到评职称。好在他的教学水平和成果受到广泛认可,最终荣升教授。“想拦也拦不住!”徐老师肯定地说。其实,徐老师是那种闷头踏实搞业务的,为人耿介执着、处事平和清淡,不善搞人际关系。上世纪90年代退休后,他又返聘回新闻学院讲课多年,直到身体顶不住为止。
徐老师给我个信封
毕业那年,学生各自忙碌,互相联系不多,他很操心我们的安全,经常派人去寻找一时联系不上的同学。他曾让毛建军等同学骑车赶到东四环外的家中找我。此后跟我通电话时他气得鼓鼓的:“刘卫兵,你怎么这么不懂事,为什么不跟我联系?”第一次见老师如此生气,心里实在愧疚。当时有同学不幸离世,他四处奔波,帮着料理后事。
到新华社工作后,有时忙起来就顾不上和老师联系。因采访和徐烨常见面,他说老师挺想念我们。1996年年底我母亲病逝,有一天见到徐烨,他塞给我一个信封,打开一看是300块钱。他说是徐老师给的,让我节哀顺变。老师给学生送慰问金,让人感动。我们跟着老师学摄影学知识,也学做人。
1998年,徐老师在繁忙中给我的摄影画册《日本人印象》作序,肯定摄影作品同时,希望“卫兵君无私无畏、不断前进。”他的鼓励让我增强了信心。多年后,我的另一部著作出版,他看了挺喜欢并主动推荐给他的学生、北京青年报总编辑张雅宾帮忙在报纸上连载。
1998年,徐国兴老师为我的摄影摄影集《日本人印象》作序。老师鼓励让学生至今难忘
2008年一个春末的晚上,我去张自忠路铁狮子胡同(段祺瑞执政府所在地)院里的徐老师家。他住旧楼里的小两居室,家具普通而简陋。多年前徐烨夫妇想帮他装修一下,被他谢绝。记得当时师母刚去世不久,徐老师坐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很孤独。那次陪他聊到深夜,其间他突然问:“还用胶片相机吗?”听说早换成数码,老人家苦笑着说:“讲了一辈子胶片,数码就不大懂喽!”
2020年,徐老师住的张自忠路铁狮子胡同(段祺瑞执政府所在地)
那一年,徐老师作为代表参加人大新闻学院建院60周年大会。大会间隙我给他和其他老师拍照,他不时地向人介绍:“这是我们摄影班的学生,新华社记者。”大会结束,兴奋的徐老师让我和同学沈文及保姆小刘陪着在校园转转,走累了在老图书馆附近的石凳上坐坐。望着工作了一辈子的校园,他的眼神里有不少留恋。
2015年,人大新闻学院建院60周年,与徐老师留影。左一为北京青年报原总编辑张雅宾
转眼到了2017年秋,徐老师跟我说很想出本摄影作品和文章的集锦,可多方联系都没成。“身体不行了,再不出就没机会!”不轻易求人的老人叹口气说。我看过部分书稿和照片,提了些修改意见,劝他先别急。随后我很快联系了人民日报出版社编辑王慧蓉,极力推荐这本书。此后王编辑专门登门拜访徐老师,经过多次修改酝酿,第二年初春,《徐国兴摄影作品与文集》终于出版发行。
徐老师生前出版的最后一本著作。人民日报出版社,2018年。
“你帮了大忙!”徐老师把新书送给我时说。阳光从窗外洒进来,照在他喜悦而日渐消瘦的脸上。近些年,因为采访忙和疫情突发等原因,问候徐老师少了些。有一次忘了接他电话,他专门找同学吴亮让我回电话。他通电话时说:“你够忙的呀?”有时一打电话就聊半个小时。
每次见面,他总是挨着个儿问班上同学怎么样,听说同学们发展不错,他欣慰地点点头。多年前徐老师过80岁生日,班上不少同学去祝寿。他兴奋地拉着我们到外面吃上海菜,而且非要去结账。两年前,与人大老师盛希贵、武联仲去拜访他,听盛老师说“您在暗房里手把手教曝光、校色、做试样……”他听了挺开心。
2020年国庆假期,我和同学吴亮、毛建军、沈文去看望。徐老师记忆力超好,像讲课一样给我们讲了几个小时的经历。毛建军说,没有当年老师额外给他开小灶、加学习任务,就不会有后来的进步。
近来去老师家发现,原本他家书柜里装满的摄影图书和画册少了许多。一打听他都捐给了新闻学院和图书馆。“书捐出去还有点儿用。”他笑着说。今年春节,同学约我一起去看徐老师,正赶上有事没去成,尽管此后我专门给徐老师打电话问好,还是留下了遗憾。这些年我常跟他说,有需要做的,您千万别客气,可他总是不愿意麻烦我们。
大学班主任徐国兴走了,从此人间再无“徐老师。”他走在新年前的隆冬时节,正值阳光灿烂。他会在天上望着我们,他的作品活着,他也会活在学生的心间。
作者简介
刘卫兵,新华社高级记者,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、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。1989年毕业于人大新闻系新闻摄影专业。长期从事社会和时政新闻摄影采访。代表作《总理为民工追工钱》《领导人为外宾捡眼镜》,作品曾获中国新闻奖。著有《奔波在战争前线》《随访连战的日子》《回望20年——一位新华社记者的采访手记》《我们这30年——一个记者眼里的中国改革开放》(中英阿文版)《摄影实战手记——一个记者30年的记录与思考》,以及摄影集《日本人印象》。其中《回望20年》获徐迟报告文学奖优秀作品奖,《我们这30年》获大众喜爱的50种图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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